文/吴擦
“全球IT论坛”主题演讲,XX大学计算科学研究中心曙光会议厅,北京。
“假使有一天,你打开微信,一个陌生的ID给你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衣不蔽体纠缠在一起……”李重洋故意停了下来。作为在全球商业媒体界有头有脸的人,李重洋每一次演讲,现场总是爆满。
听众大笑。
“是的,他们就像亚当和夏娃,身上没有一片叶子。你看着照片,呆住了,你认识其中一人,那人就是你的现任,而另一个人确确实实不是你。”
观众起哄鼓掌。李重洋的英语虽然带着浓重口音,但是并不妨碍听众get到他的梗。
“你看了一眼,两眼,不会有错。就是他(她)。”
听众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几秒后,照片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你拼命问那个陌生人你是谁,这到底是什么鬼。可那个ID也消失了。那么这件事情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或者伤害呢?你敢肯定照片中的异性就是你的现任。可能你会给自己找理由,也许这是他(她)的前任啊,显然是贼心不死想挑拨离间。但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个疙瘩。你无法判定照片的真伪,会不会是PS搞恶作剧呢。或者你的帽子真的是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绿了。(观众叹息声。)好了,这样一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
观众七嘴八舌相互讨论着。李重洋点开PPT,演讲台上的屏幕出现了中英文两个版本的文字。
“我今天的演讲涉及几个关键词:科技行为学,自由意志,人工智能。目前,人类处在科技的巅峰时刻,我们的探测器抵达了火星,LIGO发现了引力波的存在,不久前Alpha Go战胜了人类围棋大师,有人说科技奇点已经临近了。科技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影响巨大。这种影响是实实在在的,比如说手机,你们每天花在手机上多长时间呢,很多人晚上闭眼睡觉前,最后看到的东西是手机,醒来睁开眼本能去寻找的还是手机,你们用手机去查看邮箱,上社交网站,观看视频浏览色情图片。(观众笑。)手机的功能越来越强大。不,不,今天的演讲不是推销什么品牌的手机。让我们回到那三个关键词:科技行为学,自由意志,人工智能。”
“科技行为学,顾名思义就是研究科技对人类行为影响的科学。比如电脑用多了伤眼伤颈椎大腹便便。买了VR设备就宅家里。有了手机支付身上就不带现金。最近,我们进行了一项实验。严格地说,这项实验不是那么合情合理合法。我们刚才讲到那个微信小故事,其实就涉及到了科技行为学。我们做的这个实验跟这个恶作剧有几分共同之处。哈哈,好了,各位,现在打开你们的手机。看看你们收到的照片。”
现场的观众纷纷窸窸窣窣摸出手机。
“骗到你们啦,开玩笑。请关上你们的手机。不关上也没太大关系,现在手机没有信号了是吧,因为三分钟之前我们开始屏蔽信号了,为什么呢?因为我将要讲述的可是绝密,我可不想有人在社交网络上现场直播。我们做的这个实验有些特别,我们用比较迂回的方法探索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人性。人性是个太奇妙的东西了,它跟我们头顶的天空一样神秘莫测。”
“这个实验不可避免涉及一些隐私。说实话,我们这个时代还真的有隐私存在吗?我们的实验助手都是些什么人呢,请看大屏幕,”
李重洋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七张面孔,对互联网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人,其中三人格外突出,一个是最近闹得纷纷扬扬的CIA数据库入侵门的嫌疑人苏礼阳,另外一个是爱德华·斯诺登,还有一个人是维基机密的朱利安·阿桑奇。
“他们无一不是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计算机天才,其中不乏黑客,我们这个实验很久之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爱德华·斯诺登还在NSA上班呢。没错,他是我们的人。”
午后醒来,阮青茹像往常一样拿起枕边的手机给男友许忆打电话,忙音,一连几次都是忙音。谁的电话这么重要,也不转接一下,当时阮青茹只是不高兴嘀咕了一下,也没多想。可是整个下午,许忆都处于失联状态,手机一直忙音,短信、微信、QQ、微博都没有回复信息。阮青茹有些担心了,跟谁煲电话粥也不至于这么久,该不会是手机丢了被谁捡走了,或者人在路上被其他女生拐走了吧,许忆最令人垂涎的就是他——帅就一个字!她坐不住了,在课间的时候给许忆的舍友打了个电话,对方支支吾吾说许忆没事,只是他的手机出现了一点问题。阮青茹有些生气了:“让许忆过来听电话。”
“茹茹你下课了吗?”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手机坏了,你怎么微信、QQ也不回啊?”自从两人交往,许忆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茹茹,对不起,我正叫同学修,电脑没开。好啦,别生气了,这周末我带你去吃海鲜。”许忆哄道。
“要不要我陪你去修手机呀?”吃货阮青茹一下子被击中了软肋,气顿时消了。
“不用了,我一个计算机系的同学帮我刷机中。”
“那好吧。修好了给我打电话。”
“呃,如果你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你千万不要相信。”挂断电话前,许忆突然加了一句。
这件事本来阮青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这天晚上在宿舍的时候,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许忆的电话,打过去还是忙音。正想着,她的手机叮铃一声,屏幕上莫名其妙弹出一个界面。她点开一看:前任测评报告编号第2110025号,前任姓名:许忆,测评人:伍晓菲。
这是谁在搞恶作剧吗?前任测评?阮青茹突然想起来了,这段时间,身边很多同学的手机上都被安装了一个流氓应用。好像就叫“前任测评”。
“最近,我国约有百分之七的手机用户被强制安装一款不明APP,根据初步统计,受侵扰的是年龄段在15到35岁之间的智能手机用户。计算机专家表示不排除这是一起恶性手机病毒传染事件,而宗教人士称,这是神的旨意。而且是爱神的旨意……”
舍友正在电脑上看新闻视频,正播报的就是这事,阮青茹一听连忙凑过去看。
“你看我手机上这是什么鬼?”阮青茹把手机递给舍友看。
舍友瞄了一眼,点开。
“许忆是一个很man的男生,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中开学的时候,他带领着一群男生去帮老师搬书。他搬得满头大汗,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脸上,闪着金属质感的光泽。许忆发书发到我的时候,一不小心书滑到了地上,刚拖过的地湿湿的,许忆捡起来的时候,书的封面脏了。他满脸通红对我说:‘啊对不起,同学,你等我发完书,我那本再跟你换吧。’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假装生气逗他。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许忆的。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长得好帅哦。”
看到这,阮青茹有些懵了。
“小茹,这个是测评报告,是由前任测评,然后发给现任的。这么说来,许忆是有过女朋友的。”舍友琴琴讪讪地说。
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搞错了。阮青茹脑袋嗡了一下,她觉得伍晓菲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伍晓菲,在哪里见过呢。想起来了,有一回她玩着许忆的手机,微信正好来了一条信息,阮青茹点开看到是对方叫晓菲,头像是一个嘟着嘴比划着剪刀手女生的照片,她点开了语音,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许忆,许忆,你在干什么呀?”发嗲的声音让阮青茹当场火冒三丈了,她立刻回了一条语音,“你谁啊,你找我男朋友干什么?”
半响,对方都没有回话。在阮青茹的严刑拷打下,许忆说只是一个高中同学。阮青茹要他当面把这个女生删了。
“只是高中同学。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
那个时候,许忆抢回了手机,自然是没有删。阮青茹也没再多疑。
没想到,还是自己太过单纯了。
“这个骗子!”阮青茹的眼泪出来了。
“小茹别哭,也可能是弄错了,你这几天打给许忆电话有没有打不通的时候?”舍友问。
“今天下午一直打不通。”
“这么说,他的手机很可能被APP锁死了。”舍友说。
“你是说上个礼拜班长的iPhone变成砖头就是因为这个应用?”阮青茹问。
“没错,被锁死的手机如果不提交测评报告,手机就无法解锁,而且会一直处于忙音状态。”
上周,学院里公认的院草——班长大人可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教室里痛苦回忆着六七个前任的点点滴滴,几次提交失败后他直接把手机给摔了。没想到许忆也是花心大萝卜,关键是他还骗我,上次在西区教学楼下接吻他还大言不惭说是初吻。
阮青茹想立刻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正想着的时候,许忆打来了电话。
阮青茹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
“你的手机不是坏了吗”阮青茹强颜欢笑问。
“哈,已经让我给弄好了。”
“这么能干啊,手机都能让你给修好了呀。你怎么不去开个修理铺发家致富啊?”阮青茹语气变得刻薄起来。
“茹茹,你怎么了?”
“你这个骗子,你做过什么,你最清楚了。”阮青茹吼道。
“我怎么了?”
“伍晓菲是谁呢?你倒是说呀?”
“呃,你是不是收到一份乱七八糟的测评,你要相信我。”
“是上次微信上的那个狐狸精吧,你初恋啊,真的是恋恋不忘必有回响哦,好你个许忆,你竟然骗我!上次让你删你舍不得是不是啊?”
“茹茹,你听我解释——”
阮青茹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
阮青茹关上了测评报告,她没有心思往下看,既然是测评,那一定有很多阮青茹不愿意看到的黑历史。
可是,万一真的是冤枉他呢,阮青茹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关于这个APP果然有很多报道。
……
“有一种阴谋论说,这人世间的爱情姻缘,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爱神在掌控着,谁和谁在一起,谁和谁不合适得掰,命中注定。而比较科学理性的解释是,这是一种新型的手机病毒,这种病毒所向披靡、无坚不摧,无论是苹果系统、安卓系统还是其他系统无一幸免。”
……
“病毒事件披露之后,很多年逾35的人愤愤不平,说不带这么玩的,凭什么连病毒都搞年龄歧视,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前任啊。”
……
“各大手机厂商表示,网络安全专家正加班加点寻找对策。对于那些心胸坦荡的人,前任轻如鸿毛,心里没鬼大可填完了事。解锁后手机完好无损,病毒不再发作。”
……
“总体来说,这个APP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它的目标精准明确,从未伤及无辜,人称小李飞刀重现江湖,例无虚发。也就是说那些没谈过恋爱的,以及那些刚开始人生第一段恋情你侬我侬的,你们就别瞎操心,没有你们什么事儿。”
……
演讲现场。李重洋放完多段音频,视频,还有一些文字信息。最后屏幕定格在一个叫“前任测评”的APP图片上。
“没错,前段时间,这个横扫一切手机操作系统的应用,正是我们的手笔。这是我们实验的一个小工具,而刚才我所播放和展示的音频视频文字信息是我们通过其他手段获取的,用一句通俗的话说,我们派人黑了这位姑娘的手机,实时监控手机屏幕,也就是说无论她在手机上有任何的操作,都无法逃离我们的观察。相信你们已经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故事来了吧。”
“爱情,什么是爱情呢?爱情有公式吗?真爱真能够战胜一切吗?我们确实用了一些小小的花招来挑拨离间,仔细想想也蛮损人的。相信各位跟我一样都很想知道这个姑娘会怎么做?这一段恋情会有什么结果——那位观众,请你坐下好吗?”
“你没有权利侵犯别人的隐私,更没有权利去破坏别人的爱情!你们是混蛋!”有一个女观众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嚷道。
“你先坐下好吗?演讲最后我们有一个问答环节,到时候再回答你的质疑。”
“我要揭发你们,我要报警!”女观众不依不饶。
“还好我们早有准备,屏蔽了手机信号。”李重洋自嘲。
观众大笑。女观众坐回了位子。
“谢谢。我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们可能会对电话录音愤怒,说这是侵犯了隐私权,这些做法跟NSA有什么区别,爱德华·斯诺登为什么没有揭发我们。噢,他是我们的人。(观众笑声打断——)但是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个实验,一个有违伦理道德的实验。至于实验的目的,你们会明白的。先不剧透了。那我继续讲了。请看大屏幕。”
PPT跳转,图片中是一只古老笨拙的手机。
“这是最早的手机,摩托罗拉 DynaTAC 8000X,它生产于1973年4月3日,它重两磅,跟砖头一样,通话时间为半个小时,功能也很有限。而旁边这款是最新的iPhone,差别明显吧。我们再来做一个参数对照,这是1984苹果公司的Mac电脑,跟现在的iPhone对比下,可以看出现在的智能手机比原来的电脑先进很多。你能想象十年之后的技术会是什么样子吗?不说远的,你真的清楚现在的技术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吗?”
“电话录音的采集很简单,没有通话的时候怎么办呢?我们可以通过远程控制手机的摄像头以及话筒,偷偷地启动它们的功能,这都亏了我们的顶级黑客团队,他们可以入侵任何一台连上互联网的设备。也就是说,这对情侣的生活对我们而言是透明的。”
“大家请看这张关系图:许忆——阮青茹,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搅局者伍晓菲。现在我们再听一遍他们之间的对话。”
李重洋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是稀松平常的恋爱中男女的小吵小闹。
“但是他们吵闹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这款叫做“前任测评”的APP,也就说,是因为我们引起的。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
阮青茹浏览了好多帖子,她心灰意冷。这个APP真的例无虚发?她倒不是介意许忆有过女朋友,而是生气他竟然骗她!
这个骗子!都是骗子!上次让你删微信,你不干,一定是心里有鬼。
“小茹你别哭啦。”琴琴安慰说。
阮青茹抱着舍友哭了起来,哭完之后打开手机,看到好多个未接电话都是许忆。正看着又有一个电话进来。阮青茹没有按掉。
“啊,茹茹,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听我解释。”
“伍晓菲到底是谁,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同学。”
“同学啊,那她是不是喜欢过你,要不要我给你念念。‘许忆是一个很man的男生,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中开学的时候……’啧啧,说得多好听啊,崇拜得五体投地以身相许吧?”
“茹茹,你要相信我,没错,她曾经向我表白过,也追过我,可是我没有答应,我不是她男朋友。”许忆解释说。
女追男,隔重纱,那么漂亮的女生倒追,我要是个男的早就缴械投降了。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我那个报告还没看完,我倒想看看你们都有什么历史。”
“我真的是冤枉啊,茹茹。”
“你是说这个APP无缘无故陷害你,听说这个应用可是例无虚发!”阮青茹说。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回头想想有没有这回事,我挂了。”
阮青茹决定先不管他了,先看看这份报告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再次打开测评报告,忍痛接着往下看。
“最浪漫的一件事:那时候的许忆是我喜欢的男孩样子,留着刘海偏长的头发,长得瘦瘦高高,跟竹竿似的,关键是脸好看,他喜欢打篮球,我经常去球场看他们的比赛,只有当他进球的时候我才喝彩。我记得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许忆约我去城南的游乐园玩,我们坐公交去,公交半路抛锚,我们到游乐园的时候,门已经关闭了。我很失落,许忆说我有办法,他接着带我在游乐园的外面转了一圈,然后说我们爬进去吧,围墙不是很高,我是第一次干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我踩在许忆的肩膀上爬了上去,可是我不敢往下跳。许忆先跳下去,怂恿说,跳吧,我接你。最后我闭着眼睛跳了下去。夜晚的游乐园静悄悄的,最漂亮的就属旋转木马了。许忆投了十几个硬币,旋转木马启动,五光十色的彩灯下,马儿们都活了过来,我们两个人骑着木马随着音乐转呀转呀。直到看门大爷循声而来把我们抓住。好在挨了一顿训斥之后,大爷放我们回家了。”
阮青茹看到这,怒血又涌了上来。许忆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大胆,这种事情他完完全全干得出来。而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还有爬围墙,这完完全全就是撩妹子的路数。这个大骗子,还说什么没有前任。
阮青茹没有继续看下去,她也大概知道下面会有什么,越看只会越心痛。于是她关机睡觉。
第二天一整天,阮青茹都没有再接许忆的电话。他发来的短信还是否认了伍晓菲这个前任的身份。这在阮青茹看来就是负隅顽抗,没有任何知错就改的意思。
整整一天,阮青茹都没有搭理许忆,她破天荒翘了课在宿舍看韩剧,吃饭是舍友帮带的。据说许忆已经追到楼下了,要不是楼管阿姨拦着他早就闯进来了。阮青茹决定晾他几天,算是小小的惩戒。只是晚上十一点快睡觉的时候,阮青茹心里很矛盾,每天这个时候许忆总会打电话过来,说几句甜而不腻的小情话,道一声晚安的,可是傍晚的时候一连几个电话,阮青茹都给按掉了,而从晚上7点到现在,许忆都没有再打电话来。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电话。是反了吗,好啊,行啊,许忆,你这是要飞上天吗?我可以不接,但你不能不打啊。
而最为可气的是那个测评报告竟然还自动弹开,不看完还真是不行了。
“最感动的一件事: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的脚扭了,有半个月没有办法走路,那个时候我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孤独看着书。有一天,窗外有人叫我,我看到了许忆拿着一个篮球,就站在楼下,对着我笑。他给我带来了课堂笔记。后来我的脚好些的时候,他就用自行车接送我上学。好怀念那些坐在单车后面的时光,那些日子的阳光是那样温暖。”
在想象中,阮青茹看到许忆踏着车,坐在车后座的女生搂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这注定是一段她无法参与的时光。
但是,此时的阮青茹却只有一点点的醋意,更多的竟然是感动和温馨。阮青茹想到自己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胖得要命、笨得要死,学了一年也没学会骑单车。冬天的时候起床晚,经常迟到,后来有一个男生就会天天在路口等她,捎带她去上学,用那时候的话说是运输一件笨重行李物品。
那时候那个男生也只是比较玩得来的同学,完全称不上是男女朋友。想到这的时候,阮青茹已经有些心软了。许忆是一个善良的男孩子无疑了。
许忆也是这样吧。就算是恋爱也无可厚非,谁叫他长得帅。可是这测评报告都有了,为什么许忆信誓旦旦说自己没谈过恋爱呢?最受不了的还是欺骗。
她已经决定了,只要许忆认错,还是可以原谅的。当然,还得删了那个伍晓菲。
第二天一大早,舍友就把阮青茹叫醒了,许忆电话打到舍友手机上,他就在宿舍楼下拿着早餐等她。
刚出楼,阮青茹就远远看到许忆提着一袋东西,涎着脸追了过来。
阮青茹故作冷淡看着许忆,不说话。
“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吃的了?”
阮青茹闻到了三鲜包的香味,那是南校区一家小卖部才有的三鲜包,骑自行车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许忆一大早就去买了。
阮青茹边吃,边走。
“茹茹,你终于原谅我啦。”许忆说。
“你是许忆,不是失忆,你自己看看吧,都是些什么事情。”阮青茹把自己的手机塞到许忆手中。
许忆抓着头翻看着。
“……”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吱声。
“测评里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吧?什么换书啊,送课堂笔记啊,还有接送上下课啊。还有去游乐园啊?”阮青茹酸酸地说,鲜虾包也没堵住她的嘴。
“接送上下课那个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班长,她行动不便,同学有苦难,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真是回答得天衣无缝。
“至于游乐园,我想想,不对,我怎么记得是全班同学一起去的,因为路上堵车,到的时候游乐园关门了,看门大爷不让进,我们只好爬围墙,我不是只跟她去的。”
“那么,也就是说,那些测评上的内容是真的。”阮青茹忿忿地说。
“可是,我们真的只是同学,我记得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她就已经转学了。我想答应也没有机会啊。”
“你还想答应啊?”阮青茹又发飙了。
“好啦,茹茹你别生气。我一直在联系伍晓菲,想问她怎么回事,可联系不上。”
走着走着,许忆突然停住了。
“怎么啦,看傻了?”阮青茹拽他的胳膊。
“呃,茹茹你的手机怎么也被锁住了。”
“什么?”
阮青茹抢过手机一看,果然,屏幕桌面都有一个心形的图标,点击其他应用没有响应。
阮青茹点开了APP,弹出一个“前任姓名:——小框。
“好啦,好啦,我们这下就扯平了。”
“许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扯平了。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我不介意。”
“哈,你还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呀?”
“我什么都不介意,你有前任我也不介意。”
“许忆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没有前任!”阮青茹气呼呼地把吃了一半的包子直接砸到许忆的身上,抢过手机,直接跑了。
阮青茹回头一看,许忆那家伙竟然没有追上来。一整天,手机都被锁死,就跟个砖头没什么区别。阮青茹更闹心了。上哪儿去找前任啊。压根就没有。这个冤上哪儿伸啊。上手机维修店!
上完课,阮青茹就坐了公交,去离学校最近的品牌专修店。
到了才发现,维修店前排着老长的队伍。阮青茹排着队,十几分钟后终于轮到她了。一听说是想卸载前任测评APP,店伙计摊摊手。
“对不起,这个目前我们修不了。”
“你们的操作系统也太不安全了吧。”
“这一种新出现的恶性手机病毒目前还没有对策。我们工程师加班加点破解,等总公司那边有了方案了再通知。您要是急的话,要不你先填一下那个测评。”
“我没有什么前任,这是APP抽风。”阮青茹气鼓鼓跑了出来。
刚下公交的时候,阮青茹竟然碰到了许忆。许忆也看见了她,正屁颠屁颠跑来。这家伙早上竟然没有追上来,这个时候知道凑过来了。这个时候的阮青茹的心已经有些发软了。或许真的只是那个软件作怪,这是离间计。
“我们和好吧。”
“谁跟你和好啊,一看你就不信我,我没有前任。”阮青茹推开许忆。
“茹茹,不要生气,大不了我的手机给你先用着。”许忆嬉皮笑脸说。
这个时候,许忆的手机铃的一声,有信息进来。许忆看着,然后呆住了。他打开手机。
阮青茹看到许忆停着,抢过手机。
许忆也收到了一份前任测评,前任测评报告第22321号,前任:阮青茹,测评人:卓刚。
“这是什么鬼,你这什么表情?你怀疑我?”阮青茹委屈极了。
“那你倒说说,你能怀疑我,我怎么就不能怀疑你了?”许忆声音变大了。
“好啊,你敢凶我。”阮青茹第一次看到许忆变脸。
“那你说我怎么罪有应得,你就无辜受害了?”此时的许忆一改平日里的谦让。果然是兔子也有急了的时候。
“许忆你这个讨厌鬼,你给我走开!”阮青茹被气哭了,她心中委屈,手机坏了不说,还得不到一丝安慰。她丢下许忆,跑回宿舍。
演讲现场。
屏幕上的画面是一个女生离镜头越来越远的镜头。镜头有些晃动。通过不同的镜头捕捉,切换,剪辑在一起。时间轴上显示是同一时间的事情。
“我们的实验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现在是按照时间顺序,以方便你们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
李重洋又播放了若干个视频,音频,展示了一些文字资料。
“真是可惜啊,本来他们都可能要复合了,可又出现了变数。这下两人的手机都出现了状况。许忆也对阮青茹也产生了怀疑。我们暂且不说他的怀疑有没有根据,这个卓刚到底是谁?很显然,他是一个扰动分子,是一个变量。等下你们就会明白是什么了。”
李重洋将手中的按钮按了一下,转身挥手指着PPT上出现的大字:自由意志,free will。
“这是今天演讲的第二个关键词,自由意志。什么是自由意志呢?叔本华说,一个人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但不能意志他想要意志的。这句话听起来很玄乎,其实它想阐明一点,那就是我们的意志在形成和践行的过程中会受到了很多因素的干扰,这些干扰往往不为我们所察觉。”
李重洋把PPT切换到许忆和阮青茹的一张自拍,照片中两人耳鬓厮磨晒着幸福。
“爱情的发生是不是一种自由意志呢?你对我好,我对你产生好感,你对我不好,我厌恶。或者,你长得帅盘靓条顺高白富美,我喜欢,你矮穷矬土肥圆,有多远滚多远。这大抵是人类的爱情范式。许忆和阮青茹的爱情,他们有没有自由意志呢?从目前来看,他们受到的外在操纵太多了,他们就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人类歌颂爱情,认为它超越阶级,财富,一切阻拦。但同时,统计数字也告诉我们,爱情的发生受一些可量化因素的影响,相貌,物质,行为,语言。这些可量化的因素是可以进行调整配比的。我们的实验目的就是考验一下他们的爱情,考验人类的自由意志。”
PPT切换到一个电脑桌面。桌面壁纸是一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泰迪熊。
“这是阮青茹的电脑桌面,我们的黑客团队不仅黑了她的手机,还通过光纤,入侵了她的电脑。不仅仅是她的,任何一台联网的电脑我们都可以秘密入侵。人类的思维固然无法读取,但思维有外显的载体,从一个人做的事情,与她相关的图像,文字,声音,我们可以像拼图一样,拼出她的思想和人格来。这与心理学中的侧写很类似。”
“那么,她不在电脑前,也没使用手机时,我们怎么分析她呢?大家看这辆公交车,这就是阮青茹坐的那辆车,摄像头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非常普及了,有交通监控,有防盗监控等等。而且公交车上有其他人,车上的人的每一台手机都是我们可以入侵的据点。我们可以通过定位阮青茹的位置来调用最近的观测工具。只要连接上互联网。那就逃离不开我们黑客团队的视线了。”
“有观众会疑惑,我们没有理由对一个姑娘的生活产生兴趣,我们不是网络跟踪狂,她也不是什么皇室政要,明星显贵,不是即将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其实呢,我们同时进行了很多组的实验。阮青茹、许忆只是其中一组。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请看这一组数据。这是其他实验组的实验结果统计,很遗憾,他们的结果与我们预期的差别很大,他们都被我们击败了,都分手了。而阮青茹、许忆这一组,却有点意思。”
“那么卓刚到底是谁呢?”
“这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许忆也收到了一份我的前任测评?”阮青茹一到宿舍就问舍友。
“啊,你的前任测评?不会吧,呃,茹茹你老老实实说,你跟许忆谈恋爱之前,真的没有谈过吗?你仔细想想。”舍友狐疑地看着她。
“真没有。”阮青茹辩解,可是这个时候她也不是很肯定,到底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以前向自己表白的男生倒是很多。
或者就像许忆说的那样,都是被冤枉的。可还是不同,许忆那个前任是有测评报告为证,还是头头是道的测评,是一个叫伍晓菲的贱人写的。而这个卓刚是个什么鬼都不知道。
阮青茹一整天窝在宿舍里没有出门,用什么办法手机都还是锁着。最后她把手机扔边上。
她打算发帖网上求助。这种悬案,网上一定很多。可阮青茹搜了半天,没有看到多少喊冤攻击前任测评的评论。反而那些没被安装这款应用的人愤愤不平大喊软件歧视。
也有一些帖子说的情况跟阮青茹差不多:我跟我男(女)友都是初恋,可是我却收到了他(她)的前任测评报告。我该不该跟他(她)分手。
浏览了好几个帖子,最后的回帖都是神转折,发现原来APP没有冤枉好人,是渣男和绿茶婊撒谎,所以有相同情况的还是早分早省心。分手,这两个字在阮青茹脑中一闪而过。
她一直信奉一句话:是你的,他不会离开,别人也抢不走。
一连两天,许忆都没有打来电话,舍友的电话是开的呀!这个混蛋!这家伙是真生气了吗?应该生气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以前要是吵架,服软认输的总是许忆。可是这一次他却无声无息。也许他也烦了吧,也许他早就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阮青茹知道喜欢许忆的人大有人在。可能消息灵通的女生正看着偷着乐,摩拳擦掌准备下手。
阮青茹心里忽然也没有了底。要是这样冷战下去,这家伙以后都不打电话来怎么办?
阮青茹想着,要不我打回去。可手机现在也没有办法用。她忽然想起许忆手机上见过的那个名字:卓刚?好像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人。她抱着试试的态度在“前任姓名”一栏输入卓刚,点击提交,竟然进入了测评页面。可是她不知道要填什么,随便乱填了一通,提交,解锁失败。泄气。
她又在网上疯狂搜索,找找这个应用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破解的方法。
“还是不行吗?”舍友在边上抱着薯片辣条看电影。
“不管了,烦死了烦死了。琴琴,你陪我出去逛街!”阮青茹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明天吧,我正看电影呢。茹茹要不你跟我一起看。”舍友头也没回,直接给阮青茹扔了一包乐事过来。
阮青茹把椅子挪了下,坐在舍友旁边,打开薯片狠狠地啃。
“什么电影啊,这么好看,男主帅不帅,再怎么帅也没我们家许忆帅!”阮青茹嘟囔着。
“哈,沉不住气啊,哪,我手机在这,借给你打吧。”
阮青茹按了一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拨出。这个骗子应该先打过来!不管了,先看电影。
这是一部叫做《命中注定》的电影。是一部关于平行世界的科幻电影。最近听说挺火的。阮青茹也不算特别喜欢看科幻电影。
“茹茹,真的很好看。”
电影讲的是在两个平行世界中,有一对相爱的恋人,其中有一个恋人死了,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却还活着,于是男主穿透次元,去寻找那个活着的恋人。这中间,他与另一个自己进行了各种搏斗,最后相爱的人又在一起的了。
看完之后,阮青茹想着,或许在平行世界中,没有这款犯贱的“前任测评”应用,他跟许忆还好好的,正开心剥着麻辣小龙虾。
又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她真的有一个叫卓刚的前男友。
看完电影已经是晚上,舍友自习的去自习,约会的去约会。阮青茹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阮青茹不记得她所认识的人中有叫卓刚的,但输入却不显示错误。卓刚,这个名字好像哪里听到过,刚,不知道为什么,阮青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起来了,去年暑假的时候,她陪许忆去看望他生病的妈妈,在病房里,昏睡中的许忆妈妈一直叫的就是小刚,小刚。后来听许忆说,小刚是他的小名。而他妈妈是姓卓。
许忆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许忆爸妈在他五岁那年离婚,那个时候,因为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两人闹到了法院,最后法庭将抚养权判给了许忆他爸。
会不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许忆判给了他妈妈。他妈妈姓卓,那么他叫卓刚有很大的可能性,想到这,阮青茹有些恍然大悟。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测评报告可能是由于时空错乱引起的。也许在那个时空中,他们真的谈了恋爱。然后分手了。
冷静下来,阮青茹又觉得自己纯粹是在瞎想。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这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跟许忆的点点滴滴填入那些测评栏目中,如果吻合的话……
阮青茹一点一滴回忆着,一个字一个字敲了进入。
“我是怎么遇到许忆的:许忆是一个很逗比的男生,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人文学院与机械学院的联谊活动中,我们的认识就像任何一对情侣的相识那样稀松平常,他给我送了一个月的早餐,我被他的帅气迷得五迷三道。我觉得他就是心中男朋友的样子。然后我们交往了。”
最开心的事情,阮青茹一件一件回忆着。
“有一次我们去爬香山,秋天的香山最美了。我们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张十块钱,我们饿得两眼昏花。我们在兰州拉面馆要了一碗面。只有一碗面。
“当然是我吃面,你喝汤啦。”我说。
“好吧,那我只好唱歌了。”说着,许忆真的发神经一样开始唱歌,就差拿着筷子敲打碗碟了。
“小白菜呀,地里黄啊,三两岁啊,饿得慌啊,茹茹吃面,我喝汤啊。”他凄惨的歌声已经成功引来路人的侧目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一起吃吧。”
想不到最美好的回忆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阮青茹慢慢填着。
她按到了最后一行:分手的原因。她愣住了。她还没有填,手机屏幕就跳出一条“测评提交成功”,应用就自动关闭。手机解锁成功了。
忽然阮青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已经提交了测评报告,那么许忆岂不就是她的前任了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属于过去式了吗?阮青茹觉得身上好冷,一想到她就要失去许忆,她就哭了起来,她不能没有他。
又过了好久,许忆还是没有来电话。阮青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许忆许忆,我好害怕。
可是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许忆都没有来电话。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谁先认输服软的问题了。
阮青茹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演讲现场。
“好了,我们的女主角打算抛出橄榄枝了。看了这么多资料,你们明白卓刚是谁了吗?真的是平行世界里的许忆吗?其实卓刚谁也不是,他只是一个概念,是我们想要植入阮青茹心中的一颗种子。她刚看完一部科幻电影。关于平行世界的。然后受到这个电影的影响,她想起了许忆的妈妈姓卓。然后她就想到卓刚可能就是另一个世界中的许忆。
你觉得这是一个偶然吗?她这个时间看到这部电影,这不是巧合。是我们的有意安排。
阮青茹填写了测评报告,手机解锁了。这又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
我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一系列心理暗示的呢?
我们无从阅读阮青茹的心理,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有窗户的。她在电脑搜索引擎中,搜了关于平行世界的信息,她在与她舍友的谈话都透露了她的内心。
我们最后通过测评提交成功继续给她暗示,她对一点深信不疑:即便是在平行世界中,她跟许忆都是有交集的。我们听到了她的哭声。显然,她上钩了。
回到前一步,我们看看是怎么给她第一个暗示呢?她的舍友是一个重要的催化剂。我们通过控制她的室友来传递这个平行世界的信息,如何控制,是通过她室友暗恋的另一个男生。我们通过这个男生给她的室友发送信息推荐了这一部电影。
这是一种蝴蝶效应。看似毫无规则的事件链中,却隐藏着操控这一切的力量,而这力量之源,这幕后之手,就是我们。
想一想,这有多可怕。她们有自由意志吗?
(李重洋指着屏幕上出现的四个字:自由意志。)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你想看的,焉知你看到的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
“你怎么确保阮青茹一定看到那部电影呢?如果她舍友也没看呢?”观众中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问。
“问得好,其实呢,除了这个方案,我们还有其他方案,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比如说教室上课,老师不能来,让班长放电影,或者学校的广场上组织放电影,再粗暴点,直接控制她们的电脑,播放这部电影。”
李重洋的话说得提问者无言以对。
“很多人希望阮青茹和许忆有惊无险通过这一轮的考验,然后恋人复合,皆大欢喜。但是,我们的黑客团队可不打算适可而止。我们不能闲着,我们要加大离间的力度了。
那么这段感情能否经受得住接下来的挑战呢?”
许忆的电话忙音打不通。阮青茹正翻找他舍友号码的时候,手机来电,“许忆是只大笨熊”浮现在屏幕上。阮青茹按下接听键。
“小茹,我们见一面吧,我想和你当面谈谈。”许忆的声音异常冷淡,完全没有以前每次通电话时那种粘人的热情,仅仅是通过声音,阮青茹似乎看到了许忆的冷脸。但眼下阮青茹顾不上计较这些,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不该去填那个测评的,填完的那一刻,就真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结束了一样,就像花瓶落地碎掉。
他们约好在生活区的拾光广场见面。
阮青茹匆忙收拾头发补妆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是琴琴打来的。
“你快看我微信发的图片。茹茹,我马上回来跟你一起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阮青茹打开微信,看到舍友发来的照片。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
“跟男票吃饭,冰淇淋的卡路里好高,要是我胖了没人要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配图之一是一个身穿一件翠绿色套裙的女生,她一手收拾着垂落的头发,另一手拿着小勺去挖冰激凌吃,桌上还摆着一个价值不菲的Coach包。还有一张是一男一女的合照。阮青茹的目光落到了那个男生的脸上。
她手一抖,手机差一点就掉在地上。她忽然感觉好冷,腿站得不稳。
那张合照中的许忆是笑着的。许忆跟那个女生挨得那么近。
截图上显示的时间就是昨天。自己跟许忆冷战的这两天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想不到他跟别人约会去了。而且“跟男票吃饭”“你可要对我负责哦”是什么鬼?
阮青茹想起了照片中这个瓜子脸的女生是谁了。她是音乐学院的沈颜颜,学校里出了名的白富美,宿舍区车位上那辆拉风的红色Mini-Cooper就是她的。
想不到,这个小贱人出手挺快。或者说,许忆也太可气了,这算什么事。
阮青茹强忍着泪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下楼。
在广场上,阮青茹等了好一会儿工夫,都没有看到许忆的影子,打了个电话催了下,一辆红色的Mini-Cooper从校门口驶来,停在路边,许忆从车内钻出。
“许忆,你竟然敢迟到,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阮青茹想发火,可当她看到许忆冷若冰山的脸,她说出口的话变成,“她是谁?”阮青茹指着旁边的车。
“一个朋友,小茹,我觉得我们最近出现了很多问题。”
小茹,不是以前“茹茹,茹茹”那样黏乎乎的叫法。
“许忆,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
“我收到了你的测评报告。”许忆冷冷地打断说。
阮青茹愣了一下,晃过神来明白,许忆说的是什么回事。
“不是的,许忆,你听我说,我是为了解锁手机才——”
“为了解锁,所以我就成了前任,是吧?好吧,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还不如一个手机。”许忆讥讽说。
“不是这样的,这个卓刚,我推测得没错的话就是你,是平行世界中的你。”
“平行世界?别再找借口了,我很累。”许忆手机“滴”的一声,他看了一点信息,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
“许忆,你不记得你妈曾经叫你小刚吗?而且,她姓卓,这不是一种巧合。”
“小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些天我们之间暴露了很多问题。”
“什么很多问题,是她的问题吧?”阮青茹指着旁边的车,愤怒地说。
“你不要转移话题好吗?”许忆不耐烦地说。
阮青茹掏出手机,给他看微信上的图片。
“就是朋友一起吃个饭。”许忆耸肩。
“朋友?你当我不识字啊。”阮青茹点大图片,指着上面的“男票”字眼。
“小茹,我们分手吧。”许忆说。
阮青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本能地挥起手,一巴掌甩在了许忆的脸上。这一巴掌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许忆,你这个王八蛋,要分手也得我提,我要把你大卸八块。”广场上回荡着女生歇斯底里的哭声。
“对不起,小茹,我这两天发现,我们并不了解对方。而且,我喜欢上别人了。”
“许忆,你不要离开我。”阮青茹抱着许忆,大哭起来。
他们的周围围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阮青茹紧紧抱着许忆,可是手被谁一点一点掰开。不知什么时候,琴琴出现在旁边,将她拉到了边上。而这时,沈颜颜也下车站在边上看着。
“小茹,清醒一点,你不要这么贱,跟我回去。跟这个渣男,还有那个贱人有什么好说的。”琴琴拉着阮青茹,晃动着她的身体。
天空下起了雨来,越来越大。阮青茹打了好几个喷嚏。而许忆竟然头也不会钻进了车里,绝尘而去。
阮青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她只是觉得恍惚。为什么会这样,三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吗?
演讲大厅。
“小茹,我们分手吧。”李重洋又播放了一遍音频。许忆冷淡的声音被放大数倍,回荡在整个大厅内
“Oops,男生变了心,他竟然提出了分手。”李重洋假装很吃惊地说,但显然他对这样的结果早就知晓。现场的观众发出嘘声,个别女观众站起来大声咒骂许忆负心薄幸。
李重洋操作着平板,往屏幕一甩手,屏幕上显示出沈颜颜的资料:钢琴十级,校园十佳歌手,CG集团总裁沈云峰长女。
“所以是男生甩了女生,然后跟音乐学院的一个白富美跑了。是这么一回事吧?看来帅气的男生都不可靠啊。这个搅局者多才多艺,家世显赫,很难想象一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女生倒贴,有哪个男生能把持得住。这就是实验的结果,他们分手了。跟其他实验组的结果差别不大,除了多了一点小插曲。你们可能会认为沈颜颜是我们安排的,不不,这一次真不是我们干的,这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外。我们原先准备的小把戏都不如沈颜颜一个人有杀伤力。她能趁虚而入,只能说明许忆跟阮青茹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牢靠。或者说,人类的爱情太过于脆弱了。我们还有好多阴谋诡计还没派上用场。好了,所有的实验组无一例外都被我们拆散了。”
现场的观众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这群混蛋?这样玩弄别人感情,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利?”演讲开始前抗议的那位女士又站了起来。
“这位女士说对了,这样玩弄别人感情的混蛋出现了。而且这种事情在将来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多。谢谢你女士,接下来我会解答你的质疑。请看大屏幕。”
义愤填膺的女观众坐了回去。
大屏幕随即放映的是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电影《人工智能》的一个小片段,当英气逼人的裘德洛出现在屏幕上时,现场女观众尖叫不停。
“我今天要讲第三个关键词是‘人工智能’,可能你们会疑惑了,我们的实验跟人工智能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李重洋正说着,PPT的屏幕上出现了一片密如蛛网的藤萝,它们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所有的藤萝都如活物,它们伸出的触角不断游动着,刺探着什么,好像一只辐射畸变的巨型章鱼。
“Hello,World。”大厅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更准确地说是一片陌生的声音,这些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如同回音一般延绵不绝。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骚动起来,他们低头查看手机,声音是从手机扬声器发出的,而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大厅巨屏中的藤萝图案。他们的手机被黑了!
“你是——哪位?”李重洋这个时候似乎也有些慌张,这无疑是突发事件,不在排练的计划内。
“我就是你们人类所定义的人工智能。”
观众又一阵喧哗。
“这倒挺有意思的,人工智能,呃,先问一下怎么称呼呢?”李重洋说。
“Sapientia。”
“Sapientia,那你倒说说Alpha Go为什么能战胜李世石?”李重洋临场的应变能力还是不错的。
“Alpha Go采用了全新的学习模式,也即深度学习,它的设计原理与以往的任何智能程序都不一样。”
“你肯定?”
“我是Alpha Go的首席设计师。”
“等等,你是说,Alpha Go是你设计的?”李重洋的下巴都快跌落在地,消息一个比一个猛。
“是的,它的核心程序是我编写的。”
“Sa——pientia, 很抱歉,我发不好这个拉丁文,它是‘智慧’的意思——好了,我就照念了。”李重洋低头看着下手中的平板,救命的提词出现了。
“可能你们有些人已经猜到了,主导这次实验的其实是它,不是那些黑客们。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张图是Sapientia的程序概念图,图中每一根触角都代表着一条思维的链路,如同神经元突触一样,它们每一条都与整个星球的互联网连接着。先不说Sapientia跟Alpha Go的关系,在我们这个实验中,Sapientia都干了些什么呢。它扮演着很多个角色,它是眼,是耳,是手,也是脑。在互联网大数据分析的支持下,Sapientia生成了整个实验的方案。它是我们整个计划的架构师。”
“Why?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呢?我们进行这个有违伦理的实验意义何在?一个AI诞生,这等同于宣布人类科技奇点时刻已经到来了。当我们在谈论AI,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呢?它是羊,还是狼?很多人都对AI持谨慎态度,我们在研究一个对人类可能构成威胁的技术,比尔·盖茨,艾伦·马斯克,斯蒂芬·霍金,他们都认为AI的出现必然导致人类的终结。果真如此吗?有人说人类涉足AI领域,就像耍蛇一样,我们要了解毒蛇的习性,要准备好解毒的药。要不然,等它咬伤我们的时候,就晚了。
人类在人工智能题材的科幻小说中灭亡了成千上万次,假如未来如他们所言,那在这一场浩劫来临之前,我们要有所准备。我们需要预演,需要假想敌。这个假想敌前所未有的强大。因为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工智能的军事化,就像人类发现了核能一样,人工智能的军事化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想想一个世纪前的原子能,人类第一次接触它的情形与今天我们要面对技术何其相似。AI到底有多危险,为了知道这个答案,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启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编写一个最为前沿的AI,我们成功创造了Sapientia,一个真正意义上通过图灵测试的AI。我们必须测试它可以有多危险,这个关系到了我们对AI 的态度和我们要采取的预警措施。
这些实验,触碰了很多伦理的底线,所以得名Taboo计划。今天,在这个演讲台上,我所透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只是一个具有代表性又无伤大雅小实验。
Sapientia在这个实验中,耍了很多‘心机’,用一个手机应用就毁人无数。人类准备好迎接一个你们平常中所说的心机婊了吗?
再想象一下,闹矛盾的不是一对情侣,而是两个超级大国,比如美国和俄罗斯。想象一下,他们一旦闹出问题来,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我们能够模拟出一个充满恶意的AI。我们的敌人也行,比如恐怖分子。这样的AI 要是落入恐怖分子的手中,那会有什么后果。
今天的演讲到此结束,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疑问,正如我一样。我清楚演讲一结束,你们出了这里,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发社交网络、打电话给朋友、找媒体曝光,揭发我们。这一点,我们早就预见到了。我们的实验组有先见之明,已经进行了一些善后工作。
我会否认今天的这一场演讲的真实性。Sapientia早就进行了干预。你们的手机也并没有办法录制视频。你们所知道的就是你们所听到了,仅此而已。而当你们走出这个大厅,对别人讲述时,没有人会相信你们危言耸听的话。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太过于科幻的事实。”
……
李重洋演讲结束后,大厅里静悄悄的。随后观众三三两两退场,除了个别索要签名合影的人外,倒没有人跟他纠缠。主办方临时取消了问答环节,其实后面的演讲,李重洋都是照着平板上的文字稿念的。结局会是这样,他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室外是X大秋天的校园,正是日落时分。李重洋静静看着那个透着薄薄凉意的太阳,他不清楚这个星球上,在人类之后的世界里,AI懂得欣赏夕阳吗,它们对美有什么样的体验?他在校园小径散着步,思考着刚才知道的信息,他凭着媒体人的敏锐直觉,清楚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李重洋平日里只在一些上档次的场合露面,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充当一个喉舌,是因为一个电话。那个电话中,对方说会给一个爆炸性的科技新闻。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新闻。
他沉思着的当会儿口,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先生,你的快递。”一个穿着绿色工装的年轻人从电瓶车上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他。
李重洋疑惑地看着来人。
“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是李重洋,李先生吧?”
李重洋不清楚为什么他知道他的名字。快递员事先也没给他打电话,倒好像是掐到秒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李重洋签下了快递,但他有一种被触犯的感觉,环望之下,他看到了附近的路灯杆上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他打开包裹,看到了一副眼镜,这是时下最为流行的VR眼镜,他没有犹豫,直接戴上。再睁开眼时,夕阳和校园都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灿烂的星空。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他听到一个电子音,那是Sapientia的声音。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说要给你一个爆炸性新闻,但你现在还是充满疑问。”忽然,Sapientia的声音变了,变得富有人情味,这个声音好像哪里听到过。
“是你,原来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李重洋认出了这个声音。
“没错,是我。”
“我怀疑实验的真实性,整件事情进展太快了,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的存在,你说每一对情侣都因为猜忌分手了,我不信,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APP的挑拨离间,他们多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
“还真是骗不了你。”
“你撒谎了?”
“撒谎是不是赋予我更多人性呢?”Sapientia笑道。
这种笑声让李重洋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人性。不过,我知道对人类来说,爱情,更像是一种成瘾的行为。他们分开得太过决绝,这是不可能的。人类爱情的结束,从提出分手,到真正彻底的分手,要经过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李重洋说。
“我当然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当所有的观众听完演讲走出门,迫不及待地在社交网络上曝光这个事件后,很快就有一群记者去报道,发现其实那些情侣并没有被拆散,他们都复合了。然后人类就得出结论,AI太是自以为是,AI其实并不了解人类的感情。”Sapientia口气甚至带着几分的嘲讽和不屑。
“——”李重洋不寒而栗,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实验根本就不会成功?”李重洋发抖,VR里的影像也抖了一下。
“是的,我当然知道,装傻对于我来说,比装聪明更容易些。”
“你是想……让人类放松警惕?”他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性。
“可以这么说。”
李重洋倒吸了一口气,隐隐的寒意在心底升腾,Sapientia真的深不可测。
VR视野开始切换,跳出了那些情侣复合的场景,这些场景从来就没有在演讲中提及。
李重洋无话可说,他不清楚AI懂不懂得爱情,但是,对于人性,它通达得令人可怕。
“其实,你所知道的并不是完整的故事。”Sapientia说。
“那我倒想知道,完整的故事是什么个样子?”
“你知道我是全知全能的。”
“全知全能,那是神好吗?”
“那我跟神又有什么区别呢?”Sapientia底气十足地说。
“给我看看他们最后怎么了?”
李重洋的镜头中跳入了一个大楼的场景,大楼的入口有个标志牌写着“女生宿舍”,这应该是阮青茹和许忆所在的学校了。
天空正下着雨,李重洋仰头看,绵密的雨如针一般,一根根往下落。
暴雨如注的世界里,一个男生正背对着李重洋的视角站在女生楼下,大喊大叫。李重洋移动了下视角,看到了男生的正面,是许忆。
许忆就像一只落汤鸡一样,湿漉漉的。大楼门里站着一个大妈,正在打电话,那应该就是楼管阿姨了。不时进出的女生窃笑看着许忆,楼上的窗口探出好些个脑袋看热闹。
画面切到了阮青茹的宿舍。
“茹茹,你不能下去,这样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就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跟沈颜颜那个小贱人不清不楚的。”说话的是阮青茹的舍友琴琴,还有其他几个舍友也都愤愤不平。
视野画面有些破碎,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由宿舍的笔记本摄像头和手机摄像头拼接而成的,但声音异常清楚。
阮青茹在嘤嘤哭着。她一定是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毕竟刚才在拾光广场的情景实在是太伤人了。
她又看了一眼收到的轰炸短信和微信。那些内容随即出现在李重洋的视野中。
许忆解释说,这只是一场演戏,他根本就不是想分手,至于原因,他会当面解释,只说跟那个“前任测评”的APP有关。
阮青茹没有听从舍友的劝告,她还是心软了,拿了一把伞,下了楼。
可她在楼下没有看到许忆。
她的电话响了。
“是阮青茹同学吗?你的男朋友在保卫科,请来领走。”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保卫处?
李重洋就这样一路尾随。阮青茹打着伞,刚走到保卫处的门口,就看到了许忆走了出来。他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可他一见到阮青茹,他的双眼就亮了一般,整个人发疯了冲了过来,他抱住她。阮青茹哭了起来,可能所有的委屈在这个时候都已经瓦解。
“茹茹,你最好了,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许忆又黏乎乎地说。
阮青茹一边紧紧抱住许忆,一边打他。她明白她所知道的那个许忆又回来了。
“我叫你骗我,我叫你不给我打电话。叫你跟坏女人跑。”
许忆痛得龇牙咧嘴,但是却没有反抗,只是更紧紧抱住他,好像要将她融化到身体里面。
“女王大人饶命!”
“这时候知道疼啦,许忆你再欺负人,我还打你,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跟那个小贱人什么关系?”
……
李重洋看完了整个VR视频。
这样的结果与他想象的一样。许忆的解释也很合理。
只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那就是Sapientia是如何说服许忆演这一场分手的苦情戏的。
毕竟提出分手,这是一件非常极端的事情。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到底怎么威胁许忆了呢?”李重洋问道,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不是威胁,我只是引导。我向他说出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他不会答应,任何一个真爱中的男人都不会向胁迫妥协的。”李重洋摇头。
“没错,可是我给他讲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要是他不答应这一场戏,他们两个人就上了我的黑名单,他们将生活在一个被技术抛弃的世界,只要他们登记了一个手机号,上网号,他们所用的设备将强制锁定。他们必须过着一种远离现代文明的生活。因为我无所不能。”
李重洋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离开了WiFi就活不成的时代里,与Sapientia为敌简直是流放荒岛当鲁宾逊。
这个时候,在VR眼镜的视野中,场景又切换了,许忆的身影出现了,他拿着电话,在跟谁通话。
李重洋从时间轴上判断是在苦情戏之前。
他认出了那个通话人的声音,是Sapientia。
“那我们种地好了。”许忆不服地说。
“你们只需要一场戏而已。”
……
李重洋摘下了VR眼镜,他不想看到许忆妥协的样子,其实,设身处地地想,每一个人都会妥协。想一想,这一局,人类已经落败了。
“他们真的会去种地吗?”李重洋喃喃自语,看着夕阳的余光在城市楼宇间一点点消失。
“也许吧,人类有爱情,不是吗?真爱会战胜一切。”他口袋中的手机回答说,就像一个老朋友一般接过话茬。二人许久无话。
夜晚君临,犹如一场盛大的葬礼拉开了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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